喻世明言(精)/中國文化文學經(jīng)典文叢
導語 《喻世明言(精)》是馮夢龍編纂的白話短篇小說集,也是“三言”中最早問世的一部。全書共收小說四十篇,有馮氏整理加工的宋元明話本,也有他自己編創(chuàng)的作品,尤其是后者,滲透著濃郁的時代氣息,真實廣闊地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生活及市民思想意識,開啟了文人創(chuàng)作白話短篇小說的先河。內(nèi)容提要 馮夢龍的《喻世明言(精)》,原
導語 《喻世明言(精)》是馮夢龍編纂的白話短篇小說集,也是“三言”中最早問世的一部。全書共收小說四十篇,有馮氏整理加工的宋元明話本,也有他自己編創(chuàng)的作品,尤其是后者,滲透著濃郁的時代氣息,真實廣闊地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生活及市民思想意識,開啟了文人創(chuàng)作白話短篇小說的先河。內(nèi)容提要 馮夢龍的《喻世明言(精)》,原
《喻世明言(精)》是馮夢龍編纂的白話短篇小說集,也是“三言”中最早問世的一部。全書共收小說四十篇,有馮氏整理加工的宋元明話本,也有他自己編創(chuàng)的作品,尤其是后者,滲透著濃郁的時代氣息,真實廣闊地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生活及市民思想意識,開啟了文人創(chuàng)作白話短篇小說的先河。
馮夢龍的《喻世明言(精)》,原名《古今小說》,明代刊行的短篇白話小說集。它同《警世通言》、《醒世恒言》一起,合稱“三言”。本書收錄了宋、元、明時期話本、擬話本共四十篇?!队魇烂餮浴返念}材包羅萬象,婚姻愛情與女性命運、功名利祿與人世滄桑、奇事冤案與怪異世界交織,集中呈現(xiàn)了“三言”的思想、藝術的特色與成就。
第一卷 蔣興哥重會珍珠衫
第二卷 陳御史巧勘金釵鈿
第三卷 新橋市韓五賣春情
第四卷 閑云庵阮三償冤債
第五卷 窮馬周遭際賣健媼
第六卷 葛令公生遣弄珠兒
第七卷 羊角哀舍命全交
第八卷 吳保安棄家贖友
第九卷 裴晉公義還原配
第十卷 滕大尹鬼斷家私
第十一卷 趙伯異茶肆遇仁宗
第十二卷 眾名姬春風吊柳七
第十三卷 張道陵七試趙異
第十四卷 陳希夷四辭朝命
第十五卷 史弘肇龍虎君臣會
第十六卷 范巨卿雞黍死生交
第十七卷 單符郎全州佳偶
第十八卷 楊八老越國奇逢
第十九卷 楊謙之客舫遇俠僧
第二十卷 陳從善梅嶺失渾家
第二十一卷 臨安里錢婆留發(fā)跡
第二十二卷 木綿庵鄭虎臣報冤
第二十三卷 張舜美燈宵得麗女
第二十四卷 楊思溫燕山逢故人
第二十五卷 晏平仲二桃殺三士
第二十六卷 沈小官一烏害七命
第二十七卷 金玉奴棒打薄情郎
第二十八卷 李秀卿義結黃貞女
第二十九卷 月明和尚度柳翠
第三十卷 明悟禪師趕五戒
第三十一卷 鬧陰司司馬貌斷獄
第三十二卷 游酆都胡母迪吟詩
第三十三卷 張古老種瓜娶文女
第三十四卷 李公子救蛇獲稱心
第三十五卷 簡帖僧巧騙皇甫妻
第三十六卷 宋四公大鬧禁魂張
第三十七卷 梁武帝累修成佛
第三十八卷 任孝子烈性為神
第三十九卷 汪信之一死救全家
第四十卷 沈小霞相會出師表
史統(tǒng)散而小說興。始乎周季,盛于唐,而浸淫于宋。韓非、列御寇諸人,小說之祖也。《吳越春秋》等書,雖出炎漢;然秦火之后,著述猶希。迨開元以降,而文人之筆橫矣。若通俗演義,不知何防。按南宋供奉局,有說話人,如今說書之流。其文必通俗,其作者莫可考。泥馬倦勤,以太上享天下之養(yǎng),仁壽清暇,喜閱話本,命內(nèi)踏日進一帙,當意,則以金錢厚酬。于是內(nèi)珰輩廣求先代奇跡及閭里新聞,倩人敷演進御,以怡天顏。然一覽輒置,卒多沉浮內(nèi)庭,其傳布民間者,什不一二耳。然如《玩江樓》《雙魚墜記》等類,又皆鄙俚淺薄,齒牙弗馨焉。暨施、羅兩公,鼓吹胡元,而《三國志》《水滸》《平妖》諸傳,遂成巨觀。要以韞玉違時,銷镕歲月,非龍見之日所暇也。
皇明文治既郁,靡流不波;即演義一斑,往往有遠過宋人者。而或以為恨乏唐人風致,謬矣。食桃者不費杏,絺縠毳錦,惟時所適。以唐說律宋,將有以漢說律唐,以春秋戰(zhàn)國說律漢,不至于盡掃羲圣之一畫不止!可若何?大抵唐人選言,入于文心;宋人通俗,諧于里耳。天下之文心少而里耳多,則小說之資于選言者少,而資于通俗者多。試今說話人當場描寫,可喜可愕,可悲可涕,可歌可舞;再欲捉刀,再欲下拜,再欲決脰,再欲捐金;怯者勇,淫者貞,薄者敦,頑鈍者汗下。雖小誦《孝經(jīng)》《論語》,其感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也。噫,不通俗而能之乎?茂苑野史氏,家藏古今通俗小說甚富,因賈人之請,抽其可以嘉惠里耳者,凡四十種,畀為一刻。余顧而樂之,因索筆而弁其首。
綠天館主人題
大凡人不作指望,到也不在心上;一作指望,便癡心妄想,時刻難過。三巧兒只為信了賣卦先生之語,一心只想丈夫回來,從此時常走向前樓,在簾內(nèi)東張西望。直到二月初旬,椿樹抽芽,不見些兒動靜。三巧兒思想丈夫臨行之約,愈加心慌,一日幾遍,向外探望。也是合當有事,遇著這個俊俏后生。正是:
有緣千里能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這個俊俏后生是誰?原本不是本地,是徽州新安縣人氏。姓陳名商,小名叫作大喜哥,后來改口呼為大郎。年方二十四歲,且是生得一表人物,雖勝不得宋玉、潘安,也不在兩人之下。這大郎也是父母雙亡,湊了二三千金本錢,來走襄陽販糴些米豆之類,每年常走一遍。他下處自在城外,偶然這日進城來,要到大市街汪朝奉典鋪中問個家信。那典鋪正在蔣家對門,因此經(jīng)過。你道怎生打扮?頭上帶一頂蘇樣的百柱驃帽,身上穿一件魚肚白的湖紗道袍,又恰好與蔣興哥平昔穿著相像。三巧兒遠遠瞧見,只道是他丈夫回了,揭開簾子,定睛而看。陳大郎抬頭,望見樓上一個年少的美婦人,目不轉睛的,只道心上歡喜了他,也對著樓上丟個眼色。誰知兩個都錯認了。三巧兒見不是丈夫,羞得兩頰通紅。忙忙把窗兒拽轉,跑在后樓,靠著床沿上坐地,兀自心頭突突地跳一個不住。誰知陳大郎的一片精魂,早被婦人眼光兒攝上去了?;氐较绿?,心心念念地放他不下,肚里想道:“家中妻子,雖是有些顏色,怎比得婦人一半!欲待通個情款,怎奈無門可人。若得謀他一宿,就消花這些本錢,也不枉為人在世。”嘆了幾口氣,忽然想起大市街東巷,有個賣珠子的薛婆,曾與他做過交易。這婆子能言快語,況且日逐串街走巷,那一家不認得,須是與他商議,定有道理。
這一夜翻來覆去,勉強過了。次日起個清早,只推有事,討些涼水梳洗,取了一百兩銀子、兩大錠金子,急急地跑進城來。這叫作:
欲求生受用,須下死工夫。
陳大郎進城,一徑來到大市街東巷,去敲那薛婆的門。薛婆蓬著頭,正在天井里揀珠子。聽得敲門,一頭收過珠包,一頭問道:“是誰?”才聽說出“徽州陳”三字,慌忙開門請進,道:“老身未曾梳洗,不敢為禮了。大官人起得好早!有何貴干?”陳大郎道:“特特而來,若遲時,怕不相遇?!毖ζ诺溃骸翱墒亲鞒衫仙沓雒撔┱渲槭罪椕矗俊标惔罄傻溃骸爸樽右惨I,還有大買賣作成你?!毖ζ诺溃骸袄仙沓诉@一行貨,其余都不熟慣?!标惔罄傻溃骸斑@里可說得話么?”薛婆便把大門關上,請他到小閣兒坐著,問道:“大官人有何吩咐?”大郎見四下無人,便向衣袖里摸出銀子,解開布包,攤在桌上,道:“這一百兩白銀,干娘收過了,方才敢說?!逼抛硬恢叩停抢锟鲜?。大郎道:“莫非嫌少?”慌忙又取出黃燦燦的兩錠金子,也放在桌上,道:“這十兩金子,一并奉納。若干娘再不收時,便是故意推調(diào)了。今日是我來尋你,非是你來求我。只為這樁大買賣,不是老娘成不得,所以特地相求。便說做不成時,這金銀你只管受用,終不然我又來取討,日后再沒相會的時節(jié)了?我陳商不是恁般小樣的人!”看官,你說從來做牙婆的那個不貪錢鈔?見了這般黃白之物,如何不動火?薛婆當時滿臉堆下笑來,便道:“大官人休得錯怪,老身一生不曾要別人一厘一毫不明不白的錢財。今日既承大官人吩咐,老身權且留下;若是不能效勞,依舊奉納。”說罷,將金錠放銀包內(nèi),一齊包起,叫聲:“老身大膽了?!蹦孟蚺P房中藏過,忙踅出來,道:“大官人,老身且不敢稱謝,你且說什么買賣,用著老身之處?”大郎道:“急切要尋一件救命之寶,是處都無。只大市街上一家人家方有,特央干娘去借借?!逼抛有⑵饋淼溃骸坝质亲鞴郑±仙碓谶@條巷住過二十多年,不曾聞大市街有甚救命之寶。大官人你說,有寶的還是誰家?”大郎道:“敝鄉(xiāng)里汪三朝奉典鋪對門高樓子內(nèi)是何人之宅?”婆子想了一回,道:“這是本地蔣興哥家里。他男子出外做客,一年多了,只有女眷在家。”大郎道:“我這救命之寶,正要問他女眷借借?!北惆岩蝺憾藿似抛由磉?,向他訴出心腹,如此如此。婆子聽罷,連忙搖首道:“此事大難!蔣興哥新娶這房娘子,不上四年,夫妻兩個如魚似水,寸步難離。如今沒奈何出去了,這小娘子足不下樓,甚是貞節(jié)。因興哥做人有些古怪,容易嗔嫌,老身輩從不曾上他的階頭。連這小娘子面長面短,老身還不認得,如何應承得此事?方才所賜,是老身薄福,受用不成了。”陳大郎聽說,慌忙雙膝跪下。婆子去扯他時,被他兩手拿住衣袖,緊緊按定在椅上,動彈不得。口里說:“我陳商這條性命,都在干娘身上。你是必思量個妙計,作成我人馬,救我殘生。事成之日,再有白金百兩相酬。若是推阻,即今便是個死?!被诺闷抛記]理會處,連聲應道:“是,是,莫要折殺老身。大官人請起,老身有話講?!标惔罄煞讲牌鹕恚笆值溃骸坝泻蚊畈?,作速見教。”薛婆道:“此事須從容圖之,只要成就,莫論歲月。若是限時限日,老身決難奉命?!标惔罄傻溃骸叭艄怀删?,便遲幾日何妨?只是計將安出?”薛婆道:“明日不可太早,不可太遲,早飯后,相約在汪三朝奉典鋪中相會。大官人可多帶銀兩,只說與老身做買賣,其間自有道理。若是老身這兩只腳跨進得蔣家門時,便是大官人的造化。大官人便可急回下處,莫在他門首盤桓,被人識破,誤了大事。討得三分機會,老身自來回復?!标惔罄傻溃骸爸斠雷鹈!背藗€肥喏,欣然開門而去。正是:
未曾滅項興劉,先見筑壇拜將。
當日無話。到次日,陳大郎穿了一身齊整衣服,取上三四百兩銀子,放在個大皮匣內(nèi),喚小郎背著,跟隨到大市街汪家典鋪來……